翻页   夜间
快看小说 > 长辞 > 第十三章:袁庆
    时值七月初头,七月七日乃是乞巧节,是每年一度的佳节,本属女子节日,寓有女子乞巧拜仙求美之意。但有民间传闻牛郎和织女于此日在雀桥相会的法,所以又叫情人节。

    凉山城内下着毛毛细雨,可是大街上喧嚣非常,格外的热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家家门户之上更是高挂红色丝绸带,在轻风吹送下在风雨里飘摇,一眼望去一排排房屋犹若仙境中所在,美不胜收。其中青年男子皆是精神十足,衣着时新。而姑娘们更是大早便打扮好了,红妆淡抹,各自挽着情郎细声慢。常言道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此话应不假。这里真是好一个世外桃园。

    然而却有一家除外,这家门户贴上了白花,在这满街红里显得格格不入。细细听来,屋内哭泣声连连不绝,呼天抢地。

    “奶奶!你怎么就这样走了正是杨初七跪地而泣,方才他背着自家祖母摊躺放在床上,现下,独个悲痛不已。

    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人世上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之,生老病死也是人生常态,然而失去至亲之痛确实是刻骨铭心。

    “黄某某,八十载高寿正寝……”白礼官宣词。

    五日后正当杨初七失魂落魄之时。“这便是你中意的杨公子?”见得几人迎面行来,其中有一女子插嘴道,杨初七抬头看去觉得有些眼熟,原来正是李不,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女儿身,看她稍稍打扮,好生俏丽脱俗,弄得杨初七尴尬不已,昔日“不哥哥”整天的喊唤,如今倒不好意思再作声了,更没敢上前招呼。

    李不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两个人就这样插肩而过。

    杨初七只能眼铮铮地看着她走远,碍着脸面拉不下,最后只好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游荡。

    转眼便是几个月以后。蜀大凶之地枫叶林的谷底,那峭壁上刻着:乌云射日,袭风卷木,苍穹惊变。忆去岁,几多缠绵,携手漫步云端,仅数年灭誓。遥思思,念卿别离,终不归归同双宿。枫叶落尽满地伤,却共拾残红相陌路。遥想当年,应以竹马青梅为道,而今背负千夫指,从此全作废。词不词、调不调,天地有涯风有信,大海无量不见人。纵是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无话无景应这凄凉。

    杨初七与新入门的师弟舍应师命来此,正要寻找大名鼎鼎的“江湖传闻”风安阳风大侠以对抗正天教众,刚踏入枫叶林,扑面而来便是一股万念俱灰的气息,令人凭空产生轻生之念。入目所见便是这崖上龙飞凤舞的几行血字。

    “哈哈哈!何方佳客,有失远迎了。”只见一名须发皆半白的男子脚点着飘落的红叶飞身而来。

    他这手飘逸的轻身术震得杨初七和舍惊乍不已,转瞬,这人便到了两人的跟前。

    怎料到这人近身以后二话不便朝他俩的天灵盖按去,杨初七顿时大吃一惊,心中慌乱不已,然动弹不得,更没法子照应舍,两人只觉得周身功力迅速消退,见此一幕,杨初七忙急急道:“可是江湖传闻风安阳风大侠?子是奉家师祁学之命前来相邀风大侠灭杀正天教众,为何要对我等下此毒手?”

    “什么是正?什么是邪?若正道仅仅是披着人皮作恶?那为何不走邪道?祁学?当年这匹夫呼吁我等一战让我痛失所爱,你若不是他的弟子便好,单单废除功力即刻,让你等远离江湖,若是他门下弟子便留不得!今日这枫叶林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此时这风安阳两眼泛着红光,周身黑气笼罩,正欲痛下杀手。

    这时候,阵阵歌声传来:一剑东来化剑仙,且酒且歌趁酒意。李家门前一李树,却就剑舞李花开。舞罢九天挑云彩,摘来长虹作腰带。人生慷慨一何多,歌罢酒罢还鞘罢!风安阳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风安阳听到歌声浑身怔了怔,不自觉间已停了手,满心欢喜地放声呼喊:“非树,你没有死吗?李非树”

    正时是一黑衣人飞身瞬息而至将杨初七和舍飞拉开便要纵身一跃而去,奈何,还未起身便给风安阳大手一吸,顿时动作不得,杨初七扭头看来,黑衣人不正是李不。

    “不,你怎么在这?”杨初七惊诧地问。

    “祖永正联合朝中权臣费无忌,正欲坑害三寸青天伍尚伍大人,名剑山庄谢老庄主根据线报提前得知了消息,请我前来邀风大侠助阵,好一起去救助苏州伍家二公子。谁知遇见你们受难便出手相助,怎奈何这风安阳的功夫竟如斯之强,连我也打不过!今日我等三人怕要含恨于此了。”李不摊了摊手,整张脸都透着无奈。

    在他们三人即将给灭杀时,一个粗旷的声音响起:“娃儿们,速退!老夫来也。”却见一把粗重的铁剑向风安阳砍去。

    李不回头看去,竟是那跛脚的铁剑七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地。

    风安阳给铁剑七震出四丈有余,满脸不敢置信,红着眼向铁剑七问道:“阁下究竟是谁?功力怎生如此了得?我怎不知晓江湖上有你这么号人物?”

    且看铁剑七大剑一挥,剑气将几人震散,随后挥剑指向枫叶杀道:“世人皆知我乃名剑山庄的铁剑七,但是枫兄可曾记得当年暗花门生一刀红、阿冗、郝蓝儿,秦二爷!老夫姓白耳。”

    “暗花门主白狼?当年号称一刀乱红尘白狼白大人?你这老家伙居然还没死?”风安阳思索半响后质问。

    “哈哈!你这老东西都没死,老夫怎舍得先死去呢?那多不好意思!老夫亦是有头有脸之人。”白狼哈哈大笑道。

    “你是他又如何!当年的一刀乱红尘白大人多逍遥,你看你如今像个什么样子?现在老夫可未必会惧你!这几个娃儿我杀定了,此乃祁学之徒。”风安阳蓦然翻脸冷冷笑道。

    “当年的事各有缘由,诸多隐情,都是身不由己,冤冤相报何时了,竟然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休怪老夫不念当年的情分了。看剑!”白狼打就打,左手挥着铁剑向风安阳斩去。

    风安阳一言不发便也冲上来,两人动起手那是个天昏地暗,沙石四溅草木横飞。仅仅数招间,便将这枫叶林的树木击倒十几之数,连那峭壁也给打掉打空了多处。这风安阳和白狼走的皆是霸道招式,两人互不相让。白狼虽不敌现今的枫叶杀,稍显下风,那亡命招数却也不承多让,令风安阳颇为头痛。才不久后,这片林子便似飓风横扫过一样。

    其间。“你莫非就是李非树?”杨初七疑惑着问。

    “不是!你傻啊。看年纪就知道不是,我李不就是李不!”李不愤然看着他道。

    “嗯,一见不误终生的李不。”杨初七打趣。

    李不突然低下头不作声,然后反手就是一掌,骂道:“给老娘滚!”

    杨初七打得翻倒在地:“……”

    “刚那歌是谁唱的?就一剑东来啥的?”陈初七按捺不住再次发问。

    李不不耐烦的看了他一下道:“歌是我唱的,这是朝廷的暗录所记载的,大凡有用之人朝廷必有记录。你莫要想多了,不该问的还是别问了。”完,又是一记撩阴腿朝杨初七踢去。

    “呃”杨初七发出声痛呼,躺地上装死,一动不动不愿再起来。

    “给老夫死!”此刻白狼持铁剑正向风安阳跃空斩去,浩荡的剑风如山如岳好似神明之怒,可惜终归不抵现在的风安阳,风安阳魔影化身重重难以分辨真假让白狼斩了个空。接着,风安阳巨掌化气便击在白狼的头顶,白狼长啸一声从天空坠落,当场七窍喷血而涌,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人如灯瞬灭,借剑任平生。纳剑风中倔,滢?s坦荡血。痛!枫兄!老夫先行一步了……”白狼笑声很猖狂,眼角却流下了一滴血泪,然后匍匐在地唤过陈初七等人,叹道:“十年了,半生孤零孑然一身,亡妻啊,老夫如今真去了!哎,萧萧枫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汉水一石马不前!千金买壁在佳期。七杀刀与和氏壁放在一块儿,得七杀者得和氏壁亦得天下。这首藏头诗隐迹之中乃是老夫寻觅并探究多年所得,切不可掉以轻心,要细细考究。”话罢,他爬在低上咳出了口黑血,头缓缓地歪了到一边,两眼翻白口中流衔当场身亡。

    想来无论这大人物和市井之徒,死法并无两样,人若将死,其鸣也哀,只是他究竟是哀还是喜?

    “挖坑,埋了!入土为安。”李不看着他死去不自觉悲伤,心中不忍,但还是秀眉微撇果断下令。

    “是!不大人放哪个坑?这里给打了那么多坑。”杨初七低头问道。

    “暴尸荒野!”李不再道,

    “不大人这并不合适,此人救助我等多次,不可如此!这千金买壁可不是骂人,你莫要会错了意!此乃一典故。”杨初七闻言冷汗连连。

    “就埋那,那坑大。”李不心下知误解了,便指着那个最大的坑道。

    “遵命!不大人。”杨初七伸手抄了白狼的尸身往那坑里一丢,遂排空连挥数掌便已将坑填上,又问李不道:“给他坟前立块无字碑吧?好歹是当年的天下第一。”

    杨初七看了看手中的重剑:“你来吧,拿这个!”完将手中重剑递予过去。

    李不接过铁剑差点栽了一个跟头,却也不好吭声,随后将周遭枫叶泥土尽数扫起,眨眼间便将白狼掩埋了,又持剑伐木作碑竖于坟头。

    却此时的风安阳与白狼大斗一场亦是元气大伤,本来他就天下少有敌手,经此一战后,心里十分痛,同时也将心中魔障除去了。正好看见李不等人,忙不好意思地道:“诸位友,可没伤着了你们吧?”

    “无事无事!”李不赶紧拉着杨初七与舍往后跃开几丈远,心下颇为忌惮,这枫叶杀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连当年号称天下第一的暗花门主铁剑七,这响当当的大人物竟也身死他手,自是不敢轻易招惹。万一此人再下毒手,自个儿这几个怕真不够打的,连喊句吾命休矣怕亦是来不及,此人掌力惊世骇俗,李不自认不是一合之敌。

    “莫慌,老夫已然无碍,稍等片刻这就随尔等苏州走一躺。”风安阳挥手示意道,便转身去了林子内取行囊。

    “你当然不慌的,那白狼白大人明年坟头上的草或许会是白茅一丈高了!”陈初七心惊胆颤地嘀咕。

    至此且到,李不领着风安阳若干人等上路,却不是直奔苏州,而是往四川蜀山赶去。

    “不是去苏州救助伍二哥吗?”杨初七扛着白狼那里捡来的铁剑,累得气喘吁吁。

    “去救伍二公子我们这伙人尚少了些,朝廷高手众多,到时只怕不免有失,还需去借助几人。”李不一脸轻松告知。

    “都要请谁呀?”杨初七好问道。

    “蜀山剑侠欣大先生,汶川的酒肉和尚,最重要是找到四川第一高手剑阿败!”李不清楚解答。

    “蜀山不必去了,剑侠欣大先生与老夫曾是旧识,他早已隐退江湖不问世事,去请阿败即可。至于酒肉和尚的话,请与不请随你们便,若请来了倒也算得上是一不错的助力!”风安阳眉头微皱,突然开口打断。

    “只是这天下之大,却不知阿败在何处。如此盲目寻人犹若大海捞针!”杨初七放下扛在背上的铁剑,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阿败会来!”李不一口断定。

    “为什么?”风安阳问。

    “朝廷高手众多,这阿败纵然侠义之心不盛、不重声名,但此人向来自视甚高,素有但求一败之心,所以必然会来,我等且去剑山等候他便是。”李不微微笑了笑,信心十足。

    她罢,就带头大步行去,风安阳和舍跟上后,杨初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扛着铁剑边走边抱怨唠叨。

    剑山名不经传,乃绵阳经广元而出川的咽喉要塞,地势凶险,是蜀道之一。诗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难倒古人也难倒今人,可见其斑。

    一日后。

    “世人皆知蜀山而不知剑山,然剑山易见蜀山难寻。这就是老夫叫你们莫找欣大先生的原因了,若他想见我们,自会来的。若是不想见,世人知道蜀山所在的,寥寥无几耳。”风安阳擦擦额头少许的汗迹唏嘘道。

    李不衣不沾尘,轻身功夫最好,一路轻松。几人等候差不多半柱香之久,陈初七这才吐着舌头,累得跟狗一样赶了上前来。舍跟在他身后,亦汗流浃背。李不看了这初七这副模样,便取笑他:“想不到咱们的杨少侠毅力不差功夫也不赖,行了这么长的路程都赶上来了。”

    “其实我啊,早已精疲力竭,奈何你在前头,我心中寻思追上你便好!这男人呢,一但有了目标就只顾风雨兼成咯!”杨初七看着她,眼睛眨不带眨的胡扯。

    “少贫嘴!”李不听完就地一脚踹去。

    “我靠!”杨初七给她踹得连人带,剑倒飞而出,发出一声痛呼瘫在几丈外。

    一个人,一柄剑,背负一身凄凉。

    他一袭青衫,在崎岖的秃石间,一步一步认真行着。这人面目沧桑但年纪不大,二十出头,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就像婴儿似的干干净净。这青年长得并不俊俏亦不丑陋,普普通通,可是身上有股英气,一种长在骨子里的骄傲,令他整个人气质一变,就像乌云中的闪电般格外突出迷人。

    “少侠!老夫问你,你可认识褒城剑阿败?”风安阳江湖阅历颇深,一眼便望穿这青年的不简单,应当是江湖中人。

    “我就是阿败。”这青衫人眉头一皱,漠然道。

    “你怎么证明你是阿败?”杨初七无聊插嘴。

    青衫人抬头,木呐看了他们一眼道:“阿败不需要证明,你们爱信不信。”

    “你你是阿败就是阿败?那我还是李不呢,一见不误终身的李不李大人,你听过吗?”陈初七打自命不凡,骄傲自满,看这青衫人年纪与他相仿,竟一副爱理不理清高的样子,遂心中不服,出言不逊相激道。

    “……”李不无话可。

    “我了,阿败无需证明,只有一个人能证明我是阿败。”阿败不温不火地继续道。

    “谁能证明?”杨初七不知好歹,再次发问。

    “死人。”这阿败只了两个字,背上那柄剑已然忽地到了杨初七眉间。陈初七瞳孔顷刻间,放得老大,只感觉额头骤然一冷,而后听见“铛”地声,便是血液流出只觉疼痛不已。

    “少侠好功夫!盛名之下无虚士,老夫佩服。只是我们是友不是敌,此番特此前来寻少侠你共同对付朝廷救助伍公子的,还请少侠慢动手。”风安阳见状客客气气地道,只是心下暗生佩服之念。

    原来就在刚刚,风安阳于电光火石之间瞅见阿败出手,当下不敢怠慢半分,于是立刻运起十分之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方才将这阿败的剑击开半寸,不然的话,今日杨初七可真要尸横剑山了。

    “成。”阿败简单回应,也不多问。

    “妙极,我得阿败如鱼得水也!”李不甚为欢喜。

    杨初七在李不身后抬出一只脚,想踹而未敢踹,闷了半响,还是把抬起老高的脚放下,唉声叹气地道:“我等先去广阳落脚吧,这荒山野岭鸟不拉屎的,晚间休歇的时候别叫大猫吃了亦不知晓!”

    杨初七后,风安阳额首同意,其他人均觉得有理,便一同往回赶去。

    广阳近成都,多山多湖泊,可谓人杰地灵颇为富裕,乃秦国之重都。可同时燕国也对其虎视眈眈,两国间多有摩擦,常年争战,亦是一混乱不堪刀兵不休之地。

    广阳郡一镇中古趣盎然的街道尽显质朴,不时还能看到锦衣华装的富家子弟,但挑夫贩之类平民居多,看似平静而美好,实际上,令人不敢想象的是此处竟是暗潮汹涌杀伐不息的所在。

    一间客栈院里头,绿树葱葱,潺潺河水从门前及院旁流过,李不提起一壶酒,遥望日暮,看着残阳从天空缓缓落下。

    “独酌夕阳间,举目无相亲!”李不突地酸溜溜来了句。

    “两看相不厌,惟有此酒瓶。”阿败闻声坐过去,捏着一大坛酒对道。

    杨初七看罢,扛着铁剑,醋坛子打翻,暗中生怒,却无处好下手,无奈仰天长叹一声:“此恨无不有,欲砍理还休。”心中又道:“这垃圾败实属于奸诈之徒!外表一副老实模样,竟想拐带我家不,要寻个法子好生整治他一番才是。”罢暗自点头,咧嘴间,心里已孕育了诸多奸计。

    风安阳看在眼里,顾自摇了摇头,走上前来,举杯邀杨初七,冲他笑道:“忽闻广阳刮酒风,不问谁人造佳粮?仗剑光寒九万里,莫笑冲冠为红颜!来,痛喝酒。”

    “尔本世间男子呀!”正此时,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响起,陈初七回身就是一剑,怒喝道:“哪来的酸驴?”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洒家乃是广阳第一高手李不拉是也。江湖人送雅号,一见李不拉,女人皆是渣。法号我操。”只见一男子行来,言语间,将扇子一收。

    杨初七定睛看去,果真比李不还像李不,可未免太豪放了一些。他顿时连吐三声酸水,苦笑不得,便打趣道:“你已误了我一生,为何还要现身?莫非是怕我还没死透么?”

    “有那么夸张吗?”这李不拉一笑百媚生,冲他勾了勾手指道。

    杨初七给他一嘲弄,心中懊恼难堪,苦着脸道:“我的好姐姐,你生得那般清丽,却容而不惜,无需打扮,便不似凡人之姿,真是相思苦煞我也!切莫再要如此,免得爷我将你就地打杀了。”

    言语间,杨初七竟然在不自觉之中随他行去。

    “子,慧剑斩心魔!”这时风安阳的声音,蓦地在杨初七耳边响起。

    李不也回头看向杨初七,眼见他全身布满了魔纹,两眼散射出红光,着实吓了一跳。

    “让他吞下这个!”李不拿出个血红色的珠子道。

    “这是何物?”风安阳问。

    “此物乃是昔日白狼死前的血泪,暗花门主平生放荡不羁、冷酷无情,却独痴痴苦恋一女子,死前方流了毕生第一滴泪,乃毕生功力消融而成,自可解百惑、灭心魔!”李不匆匆道,随后用手将珠子给杨初七喂服下。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莫道故人心易变,只是当时太荒唐,这人间的局,江湖的势,苦煞吾也!风雨中,呼喊你似已疯!全是虚伪,破妄!一脚踏平奈何桥!三寸青天化道冲,斩尽世间诸般牛鬼蛇神!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苦海无涯空等候,破尽千帆、狼归来!”杨初七服下血泪后,脑子里莫名响起这段话,还有那浑身伤疤的白狼和他一往无前的大势,脑海顿时清明。当即便抱元守一正坐观摩,细细领悟。

    “子,你着相了!”风安阳扶住他,运功助其清理魔气。

    杨初七此时再朝李不看去,与那幻境里的李不拉,相貌根本完全不一样了,李不仍是李不。他突然觉得手心滚烫发热,忙低头探查,正见白狼的那铁剑通红,遂急忙将手中铁剑扔开,神色慌慌张张地道:“原来是你在作怪,想不到铁骨铮铮的天下第一,竟亦曾用情颇深,想来那幻境里的李不拉,便是这白狼心爱之人,与我同鸣之缘故下,才生了此一魔障。温柔乡,英雄冢也!哎,真是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子,你自言自语胡些甚么呢?”李不听罢,不由分地在杨初七头顶重重地敲了一下。

    “啊!好痛。”陈初七再次惨叫出声。

    笔锋转到君山的洞庭湖。

    苦吗?很苦。累吗?很累。那你为什么不哭?只因我,尚无钱耳!嗟乎,世间人若无钱不如鬼也!

    地狱早已空,恶鬼在人间。这人世间,究竟又是不是地狱?

    一介书生,身躯单薄,略显寒酸,跪在这八百里洞庭湖前,摇摇欲坠。刀削过似的芦苇,将他那破旧不堪的青布衣,划得更烂更旧更肮脏,不深不浅地割开他的血与肉,令他整个人都是血迹斑驳,寒风亦在腐蚀着他,击碎了他曾高傲的灵魂与自命不凡。

    “总有一天我会出人头地!他日,卖得文章换酒钱,我也会白衣傲王侯,仗剑任平生!”书生大喝一声,声音传在湖面,一波又一波回荡着,浩荡如风烟,慢慢消失贻尽。

    “哈哈哈!好一句白衣傲王侯、仗剑任平生!”一神秘声音,惊破了这洞庭湖的平静,神秘声又道:“可是古来丧家之人不如狗!现在老夫给你一机会,你可愿意把握?”

    “我愿意!”这书生道。

    “你助我去做一件善事即可!”这神秘声道。

    书生笑了,竟是助人本该不亦乐乎,便道:“成。”

    “哈哈,子,八里外有一户人家,恶事作尽,你且去屠尽他全家便是!”神秘人堂皇一笑。

    “可是,我不敢杀人!”书生唯唯诺诺。

    “迂腐!惩恶即是扬善,夫子曰,推贤举能,抑恶扬善,以值报怨也。大丈夫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要敢做敢为!莫非你真愿意如此潦倒终老么?”神秘声再道。

    “好!我去,我要出人头地!”书生被此言一激,便应承下来。

    “那户人家姓李,门前挂了一块红布,就在八里开外的君山,你趁着天黑便去!”神秘声如此道。

    书生没有回话,他默默站直身体,目光如炬,顿了会儿,就走了。

    “老夫静候佳音!”神秘声在他身后喊道。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摸到了岳阳这户人家里,门上确实挂了块红布,在夜间格外显眼。

    “操!你这老婆子,我打死你。”只听见屋内有个男人在喊叫。

    书生进去了,没多时,便浑身是血,跑了出来。

    他趁黑摸回到了洞庭湖前,晚风渐冷,吹得他在风中瑟瑟发抖。

    “杀了吗?”神秘声问。

    “杀了!”书生扭捏一阵,大声回应。

    “哈哈哈,你这白痴儿给我耍咯!先前叫你好生读书,你却是一个劲儿整天豪情壮语,其实夫子是这么得,推贤举能,抑恶扬善,有大略者不问其短,有厚德者不非疵。今日个你死定了!”神秘声从暗处现身。

    书生朝他看去,竟是昔日很是要好的一同窗,只是这同窗家中乃是这地方有名的一豪绅大户,家财万贯,平素里不招夫子喜欢,贪玩作乐处世不恭,但与书生还算得上有些交情。

    “是你?”书生大怒。他又问:“先前与你交情不菲,素无仇怨,你为何要如此来坑害我?”

    “哈哈,别傻了!先前在学府时,你讨夫子宽心,我便不得以讨好于你。如今?你看看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与我谈甚么交情?法恢恢,疏而不漏!你等死吧你!”这同窗笑道。

    “哦,呵!我进去根本没杀人,只是当时冲出来一条狗,我将那狗打杀了,你看,还有咬伤呢!”书生一摆胳膊肘子指了指身上,兴高采烈地讲道。

    “朽木不可雕也!那人是我仇人,我家父亲大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不是便也是你!你逃不掉啦。”同窗放荡大笑不止。

    “我与你拼了!”书生奔上去要撕打。

    却奈何瘦弱不堪,手无缚鸡之力,怎堪比得上平素吃好喝身子骨极好的这个同窗,还未近身,便给一脚踹倒在地。同窗扬长而去,边走边笑:“乔丙,叫你平日里假仁假义,我那时便看不惯你这一套,今日你栽了!我看你日后还要如何嚣张!“

    三个月以后,树儿山。

    “乔丙,图谋不诡杀朝廷钦点状元李四海一家六口,意图谋反,当即问斩!”监斩官一扔斩令。

    书生看着那斩令飞来,重重地撞在他头上,也撞在他的心中。

    “哈哈、呵呵、罪有应得。”周围看客声音不一,却异口同声指责怒骂。

    后来,没人知道究竟发生过何事。但从此世上,亦少了个意气风发的书生,多了一名叫再世王的怪人。

    “今生我已死,吾再世当为王也。”再世王将背上的棺材轻轻地放在湖边一巨石上,持香磕头拜了三拜,然后淡然述。

    重游旧地,一入江湖岁月催,他遥望着今日的洞庭湖,依旧还是绮丽迷人,却已物似人非。湖中山峦突兀,渔帆点点,芦叶间传来鱼怪鸟的捕食声,仿佛就像另一个江湖。

    在这水天一色鸥鹭翔飞的洞庭湖前,忽闻有士子朗声念来:“击筑抚琴笑酒坛,舞文弄墨悲离难,今昔酌酒欲浇愁,明日思今嫌味淡!(此诗借自友)”

    这士子竟和当年的自己一般多愁善感,再世王不觉眼角湿润,回道:“秋风渐进天渐寒,去日苦多苦尽甘。韶华流逝胜流水,劝君惜乐更惜时!”

    “何方高人?阁下才华横溢,不肖莫雷,还盼现身一见!”这士子隔空呼喊。

    “罢了,老夫并非世间人,乃一孤魂野鬼也,你我有缘,且赠你一天问残页,强身健体清心明志,祝你日后高官进爵!”罢再世王将从怀中摸出半本残旧的黄皮布书,一掷如梭袭去,便只身化影,如青烟般地平白无故消失。

    这莫雷翻开一看,便见上头写着几行字:千秋不朽事,红尘杀业中,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惊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此文所记天下武学与人遇,第一篇,屈芈一,草剑书……

    “哈哈!我得此书,犹如神助也!”莫雷越看越惊,现已便按着书中窍门开始演练招数,他身形灵动,步伐稳健,看来本就一武痴矣,只是这江湖日后怕是要多事了。

    这世上究竟是多了个仗义侠客还是一盖世魔王呢?

    话锋再转,起秦国。自古时起,太白山就以高、寒、险、四大特点闻名于世,称雄于秦国诸山,是渭河水系和汉江水系分水岭最高地段,富饶而神秘,有许多闻传。

    此时太白山,林丛茂密,溪流潺潺,鸟兽繁多,正是生机无限的夏季。

    冰岩胜,乃秦国较为出名的大人物之一,是太白山斗天盟盟主。旗下幕僚济济,虽不为秦王所用,但其人义薄云天,是响当当的男儿汉。武艺高超,并使得一手惊世刀法。曾有学子赋词云:人间侠义冰岩胜,弈恶山间斗歹人。半盏残?刀絮过,电闪敌亡醉云端。

    世人皆知他是个浑身是胆的侠客,谁又晓得、他幼时也曾给村间老狗追过,给邻居家大鹅啄过,给比自己块头还的同伴揍过,自发生一件事后,方有了今日的冰岩胜。但今早晨来了一封信,信上仅此八字:老友伍尚,苏州救子。

    冰岩胜看完,立刻召唤了五十几个弟兄,俱是些武艺高明的好手,闷头不语今日便要出秦川过蜀道奔苏州。

    “你这就要走吗?”冰岩胜的妻子不出地问,她早已习惯丈夫仗剑去国辞亲远游的把戏。

    冰岩胜的妻子叫凤九娘,虽是女儿家辈,却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年轻时亦是爱慕者甚多,可踏破过门槛。选择了冰岩胜后,她便没有后悔过,俗话侠客有侠客的风度,亦有侠客之结局,或许,不准哪天就一去不复回了。

    “嗯。”冰岩胜这次没找任何借口,坦荡而肯定。

    “我随你去!”这凤九娘一脸含情脉脉。

    冰岩胜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心中不忍,答道:“好!一起!”回头冲凤九娘走去,凤九娘张开双手,等着他拥抱,迎来的,只是一记掌刀。

    “大哥,这是?”旁边一负刀人不解问道。

    “江湖恩怨,福祸不及妻儿,江湖事、江湖了。”冰岩胜平生寥寥几次,面色苦惧,无可奈何叹道。他太了解这江湖,正因知晓个中险恶,这里面的恩恩怨怨,谁沾上谁倒霉,能远离是非、则尽量离得远远的,所以,他才始终无论何人何事,都独身前往。

    太白山脚下,一扛着锄头的纯朴老农,便走边唱:“笑天下,恩恩怨怨何时才休罢。黄昏近晚霞,独行无牵挂。太潇洒,不问世间仇恨淡如茶。江湖一句话,行得正邪不怕。伊人风度翩翩处处留香,月光山中幽幽亮,晚风吹愁如海浪!来啊来啊苦酒满杯,谁都不要过来挡!狂饮高歌爽唱!”

    冰岩胜一行人走下山正见这老农,突闻歌声,心中顿时感慨万千,百味穿肠,便随口向老农问道:“这是何歌曲?”

    老农冲他纯朴一笑,直率地道:“此曲乃剑仙任大先生所传唱,你竟不知?笑话!你是斗天盟盟主冰岩胜吧。”

    冰岩胜万分惊愕,暗暗提起警惕,自个儿近些年来甚少以真面目视人,此一平凡普通的老农,竟一语道破他身份,实在令人惊愕,不过,毕竟他是堂堂斗天盟主,阅人无数,忙定了定心不露声色地道:“在下不愿多事,此番前往,只求仁与义两个字。”

    “想去做便去做啊,路在脚下,道只在心中。哈哈哈!老不朽乃天机秀士是也!”完,这老农扛着锄头继续往前行去,转瞬间,竟无影无踪。

    “江湖莫测,人耳!是不肖瞧了天下英雄。”冰岩胜大感惊骇,低头连连抱拳目送。

    风萧萧兮,江湖汉也!

    先前到李不将血泪给陈初七服下后,赵初七竟从暗花门主的血泪中获得一丝顿悟,甩开旁人,一言不发提剑便去了大院。

    只见陈初七喝道:绝望七剑冲。第一剑,平生思过往!第二剑,金山碎人才!第三剑,落叶念悲秋!第四剑,不疑春常在!第五剑,千夫斩无辜!第六剑,豕狗待雄死!第七剑,再世一红尘!

    这七剑都是直斩蛮冲,一剑比一剑蛮横,斩断旁他人法亦斩已物心身,毫无招架之法,这剑势皆为令人生不如死欲死而未死的意境,可剑法招招都是奔跑冲步,特别是那最后一剑,本来英雄末路、豕狗分尸最已堪悲,再过活来时,仍是红尘,万丈业中一红尘!这最后一剑仍是冲步,陈初七不敢演练,除非斩断七情六欲或者死去,不然最后一剑赵初七真实万万不敢尝试。只因这一剑的起势,是握着长剑向自身的颈脖斩去,意境则是,再死一次好死个彻底,颇有霸王宁死不过乌江的意味。

    这时的陈初七才刚刚了解第一剑,平生思过往,毕竟岁数还不大,年纪方满二十,其它招数除了第七剑虽能演练,但还是没有那种破斧沉舟、一往却无前的剑势,单单这第一剑,一般人却是接不下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天下第一的白狼居然败在风安阳手里,身亡道消,想来必有隐情。

    “恭喜我家陈少侠领悟暗花门主的绝望七剑冲。”李不转头悄悄摸掉落下了眼泪,牵强地鼓掌笑道,心下,这绝望七剑冲是要何等的万念俱灰才能创出来,每一剑意境无不凄惨,却每招都是慷慨悲歌,想来这白狼平生有很多不为外人使所的心酸过往。光光观看这第一剑,便使得自己不由自主落泪,突生一种豪雄末路将军老矣、时不待我的悲惨和铿锵,这套剑招倒是真无双,可缺点是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使不出,看来此一剑法只适合曾肝肠寸断过的豪杰,方能将它发挥得淋漓尽致。

    “好剑法!少侠可否赐教几招?”一名客栈里隔栏而望的锦袍中年人赞道,正瞧得津津有味。

    “不啦!这些个剑招还未练纯熟,定是斗不过大叔,待子多练些时日再比试吧!”陈初七心知独明打不过这中年人。

    怎料这中年人不依,一踏护栏便飞身而来,一剑如长虹贯日,口中还道:“别菲薄自己,来!比划一下。”

    如此一来,陈初七自不好再甚么,便举起铁剑一个跃空回身斜砍,口中喝到:“这一招叫平生思过往,试招的大叔心了!”

    中年人看陈初七铁剑来得急,刺也不是扫也不是,不奈何,谁料这看着颇重的铁剑,竟在这子手里耍转了,匆忙间只得拿剑去挡。

    只听得“铛”一声脆响,但见这中年人的长剑应声而断,陈初七铁剑去势不止,收也收不住,这绝望七剑冲,本身就没有收势招数,从不招架,亦是极难练的,若非心性符合,哪怕赠予旁人剑谱,若非慷慨悲歌之壮士几近无用,白了,这套剑法,就是要不怕死,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的气度。

    恰时一名店二欺身赶来,竟这中年人身子一拽,使陈初七斩了个空,亦免得中年人血溅当场,只看这店二笑嘻嘻地道:“公子爷,你杀伐之气未免太重了些,差点儿弄出人命啊!”

    陈初七心知自己无礼,就作罢。只是问道:“子敢问阁下是谁人,真好俊的身手!”

    “我便是我,店里的人都叫我咕咕,你也叫这名儿罢!”店二俏皮一笑,做了个鬼脸。

    陈初七要叫咕咕时,李不拿着折扇敲了敲手心,打断道:“你这名倒真占人便宜,莫不是想拐带我家初七弟弟,还姑姑呢,那天下人岂非都是你侄儿呗?”

    咕咕脸一红,有些委屈道:“我真叫咕咕,打生起便叫这名字!还有、甚么叫你家弟弟,难不成还刻上了你的名儿?你叫他他会应吗?我还是我家弟弟呢?”

    “你还别,我叫他他真会应,嗯!初七?”罢了,李不往陈初七耳朵上一扭。

    陈初七尖叫一声,忙道:“不哥哥,松手,且饶了我罢,你们俩人斗法,与我又何干?真是无辜啊!”

    李不只好松开手,负气而去,陈初七舔着脸跟在她身后。

    “是侠是士是仙,全凭个人造化。”咕咕在背后意味深长地喊了一句。

    “不羡仙神不羡士,但愿成侠得佳人!”陈初七若有所思,但马上步朝李不去,又回头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土报之。天子不负臣,臣何敢负天子!若负臣,臣仍想随天子。”

    “天下之大,何处为家?我有歌一曲,还请不听!”陈初七边追李不边嬉皮笑脸。

    “我去你妹!”李不回身一记神龙摆尾。

    而陈初七早已料到,预先侧身闪过。

    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李不和赵初七往客栈窥去。

    看见一行人行来,足足五、六十之数。映入眼帘的,先是两匹高头大马,马身通白,毫无一丝杂毛,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良驹。遥遥领先的,一领队中年男,气度不凡,双目炯炯有神,服饰虽简单,可衣料却是上等丝绸。这男子身后紧跟着的,是一负刀人,披头散发,骨骼粗壮,豹头环眼,麻布衣黑巾蒙面,此人肩上那长刀的锋刃上,隐约有些粗浅缺口,看来气力很大,应是使刀的好手。这伙人栓好马匹,便将客栈给挤满了。

    “清水、牛肉、馒头。”负刀人一脸冷酷道。

    咕咕屁颠屁颠地赶来,诧异地问:“这么多人,全如此吗?”

    “嗯。”负刀人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字。

    咕咕听完,遂跑了去厨房。

    李不坐桌子上看着,示意赵初七来去打听打听。

    陈初七心领神会,堪察一会儿,向李不凑耳回报:“不大人我打听清楚了,这帮人来历不明,绝不简单!”

    李不沉默了下,拿起筷子往他头上扔去,喝道:“废话连篇,我留你何用?”

    陈初七未卜先知,再次闪开。

    一旁那领头的中年男听了,微微一笑,起身自报家门道:“不肖冰岩胜,见过两位少侠,这位是我兄弟,叫冰岩心。”言罢,朝负刀人伸手点了点。

    “在下冰岩心,多多指教!”这负刀人闷声闷气道。

    “两位好汉,我李不、他陈初七,看阁下是习武之人,不妨与初七子比划一番,这子刚得了一套剑法,却无人可试招,壮士孔武有力,不妨试一试!”李不使坏道。

    “还是吃过再打罢,先吃饭。”冰岩胜替冰岩心推脱。

    陈初七嘴角一抽,心道:“咋又惹我家不生气了?”

    李不听冰岩胜都这么了,此事休罢不提,一共跟着大伙儿默默用饭。

    现下虽时值七八月份,可还是有些凉飕飕,吹得人干冷干冷,今年天气变化有些无常。好在饭菜热乎,川蜀之地以好食香辣而出名,与蛮荆口味相似,陈初七吃得满头大汗。

    吃得劲头上时,客栈外又来了一群人。

    “店主是谁,我袁戈加大少来也,速速将这个月交罩门费先孝敬了。”见是一人扯开大嗓门吆喝道,人还未到,声音先震得客栈里的碗筷咔咔作响。

    “哪里来的泼皮?”陈初七看自己这边人多,自胆壮了些,便喝道。李不见状,赶忙伸手去捂他嘴,想制止他胡八道,却未来不及,顿时头痛不已,哀叹一声,不了了之。暗叹道,这子真是个生非的事儿精,看来今日个这遭麻烦怕是免不得。

    她眼睛往身后一撇,发现冰岩胜这些人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顾自吃喝,遂定了定神,朝门口瞅去。

    “哪个猴儿在骂老子,是谁?给我站出来!”这袁戈加一身华衣,长相俊朗不凡,声音跟山里土匪似的,嚣张还霸道,罢,他纵身跃上桌子,身后哗啦啦进来一大帮子人,吆三喝四敲敲打打,耀武扬威。

    “是我的?青天白日下,如此招摇收甚么罩门费,还有没有王法?”陈初七愤声而起,喝道。

    “王法?你看见过吗?在这里我就是王法!我愿收她愿给与你何干?呵,一乳臭未干的孩,不回家去喝奶来讨这闲事?老子看你是想不活了!”袁戈加且且笑,笑得口水四溅,极为放肆。

    陈初七拍桌而起,讥道:“我纵不才,也要与你一较高下,你这厮,可敢跟我门首一战?”

    “有何不敢?我若打不赢你这崽了,绝不履旧辙,从此退出江湖,见你便叫爹爹!”袁戈加瞧不起陈初七年轻身瘦,当即就答应下来。

    陈初七看袁戈加模样神气,似不把他放在心上,大有藐视之态,心中不服顿时碗筷一摔,朝门前奔去,嘴上道:“好胆你就跟爷来!”

    袁戈加二话不,带人跟上。李不听罢,遂也跟去想掠阵照应一二。

    客栈外,声息全无,只有朗朗风声,袁戈加和陈初七一人占一处地,相隔三五丈左右,对视而立。

    袁戈加将背后大砍刀抽出来握在手中,喝道:“给老子死来!”便是一记力劈华山。

    陈初七速退几步避开,然后持剑一个冲跑急回砍,大喝:“给爷倒下!”

    陈初七这次未动用绝望七剑冲,只因那剑法杀心过重,剑招一出非死即伤,虽有些看不惯这袁戈加,但素不曾谋面,没有深仇恶恨,就仗着自己有些武艺,想来个硬碰硬。

    那袁戈加轻巧地侧身躲过这一剑,大概是原有些好武艺。所料不差的话,这袁戈加应是有一高明的师父,动手间,可以看出,绝非一般傻把式,皆是些上乘武功套路。要知道,如今的陈初七已非昔日泛泛之辈,给匕首门祁学悉心教导数年不,加以身负十年前天下第一暗花门主的绝望七剑冲,便算得上江湖上二三流高手了。袁戈加能与他斗个几招,大抵亦是差不到哪里去。

    两人旗鼓相当,打得汗如雨下,所到之处,落木草飞,谁也打不着谁。

    长久不分上下,于是把陈初七给气骂了,斥道:“你这龟儿,缩头缩脑,这是要打到何年何月去,站住,吃爷一剑!”

    袁戈加闻言不乐意,自不肯白讨一顿骂,即刻回骂道:“哟哟,乳臭的娃娃,今日真好是勇猛,莫非刚回娘家喝过奶出来的么?”

    这一回合骂战,陈初七吃了暗亏,料定对方是耍嘴皮子的好手,便用舍得一身刮、敢把皇帝拖下马之傲骨骂道:“你亲爷爷坟给爷刨了,骨头打包在我手上,莫要去野外寻坟了!够胆弄我噻?抓着我的头发把爷脸往墙上撞呀,跳起来打我膝盖骨呢?你妈追了老子几条街,我长得像你爹!”

    袁戈加气不打一处来,当即翻脸,持刀冲出,急猝道:“黄口儿,老子与你拼了!”

    “你中计了!正合我意,看招,绝望七剑冲之金山碎人才。”杨初七喝罢,低头挥剑砍起一片雾土,整个人跟着剑雾冲天而起,半空斩下。

    金山碎人才,取意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人世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豪杰败于钱财,可有财更有权势,权势滔天如山,两方若相斗,此便是一死局,人才不堪,空作鬼也!惟有背水一战耳,所以这一招为脚不着地半空斩出,颇有向死而生舍命相博之意。

    “且慢!”这时候一人临空西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