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泓第一次见到徐琳时,她还没现在这么现实，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印象太好，致使今日他仍觉得琳姐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非常优秀的一位的姐姐。徐琳教他融入社会，让他看可能看不到的社会真面目，固然反感徐琳的做法,但正如徐琳说的那样,人际关系网是他们在社会偷摸爬滚的必需品——奶奶生病住院时,因为没有关系，所以总是被告知没有床位，没有经验老道的医生主持手术，只有实习医生,他当然不会把奶奶的生命交给一个实习医生,而徐琳用现实告诉她,有关系,立即就有人安排床位，甚至是安排最有经验的医生来。
“我懂。”厉泓说。
徐琳满意一笑，“厉泓,人不能停滞不前,是吧？”
厉泓点头。
他厌恶这样的现实说法。
人活得简单,不就行了吗？
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送来了通行卡，厉泓接到手,徐琳就带着他进了一间包间,装修不比一楼,和玫瑰旅店类似，每个包间都是不一样的，各类风格都有，供客人选择，有时候还会遇到客人指定的，徐琳就会想办法提高价格，从客人那儿赚取更多。非权即贵的人物哪会稀罕一点点包间的钱。
徐琳让厉泓跟在身后，什么都别说，只需要看。
她和客人们打招呼，问及他们的需求，他们有什么就说什么，斯斯文文，毫不像一二楼的那些客人。厉泓看着，第一次才知道人外有人这个概念是怎么样的。但是，他们的斯文仅限于表面。戴着金表的男人伸手在徐琳的臀部轻轻拍了拍。
厉泓垂下眼帘。
徐琳不露痕迹地抓住那只手，面带微笑，说待会有人陪他们。金表男人看着徐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徐琳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保养真好啊。”说着，挣开她的手，对旁边的几个男人说：“你瞅瞅，这屁股，很有弹性的哩。”
厉泓捏着手指，努力做到一声不吭。
许久后，有人进来，徐琳才带着厉泓出去，走到服务台时，工作人员递来毛巾等物品。她结果毛巾擦脖子以及手指。
徐琳一边走一边说：“厉泓，刚刚看见了没有？那个男人也是做这一行的，做的比我们大多了，不仅如此，还比我们漂亮。如果我得罪了他，就是大老板在，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徐琳冷着脸一遍一遍地擦着脖子，脖子都擦红了一大片。
“所以，我才找你帮忙。”她转过脸，眉眼柔和，拉住厉泓的手，“你会帮姐，对不对？男人管理这些，总比女人干净。”
厉泓看着她被擦红的脖子，喉咙哽了哽，慢慢的，他抬起眼睛看她，忍不住问：“难道你只有这一个选择吗？不一定要做这一行的。”
徐琳放开他的手，盯着厉泓的脸，“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是被人拐卖的。”
厉泓微怔。
徐琳继续说：“那会儿被拐卖的女人可不像这样，人丢了就丢了，加上家里老一辈的重男轻女，女孩子被拐了，那反而是好事。你认为我有选择吗？”她说完，不等厉泓作何反应，转身推开门，进了一间没人的包间。她坐在沙发上，解开上衣扣子。
厉泓站在门口，看到徐琳解扣子便别过视线看向别处。此刻，他心情复杂，或者，可以说是在怪自己，说难听点，就是不肯弯腰承认现实。
“琳姐，我下去了。”他站在门口说。
徐琳望向他。
室内灯光冷的很，她望向他的视线也是冷的，虽然眉眼温柔。“你下去吧，叫麻花姐上来。”
厉泓一下楼直奔隔壁装修地，看到麻花姐跟她说了一声。麻花姐看他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没怎么。”厉泓表情沉着有些吓人。麻花姐看了看他身后，拍了下他肩膀，“有事就说啊。”
“嗯。”
厉泓要怎么说？说自己接受不了。他蹲在地上，敲着锤子，想到和程舒曼在西山玩的那几天，她靠在他肩膀上，说她工作上的事情。在这方面，没人是例外吧。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每天每时每刻的生存做计划，好坏都要计划在内，和别人交流实际上也是为自己的人脉做铺垫，即便自己再不善言辞也要面带微笑去和别人谈笑风生。程舒曼是那样，徐琳是那样，他也会如此。
为什么人不能活得轻松一点呢？
他起身，问装修师傅墙面是不是还要刷一遍。师傅说是，他立即拿过滚轮刷，在桶里浸了一遍然后开始刷墙面，一遍又一遍，企图赶走所有不痛快。
女人。
女人不应该就是让男人来保护的吗？女人在男人怀里自由快乐才是接近完美。怎么能任由那些男人轻浮对待？
厉泓按住自己紧绷到发酸的咬肌，想到程舒曼或许也像徐琳那样过，他就一阵难受。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看到她发的微信，点开语音，放在耳边听着里面的音乐。
她说：“昨晚的伦巴就应该配上这个音乐。”
他在心里赞同。
他缩小屏幕界面，一手操作打字，删来删去最后只发了：“别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她在吧台放歌，也许会忍不住喝酒，他慢慢想着，想的速度够慢，脑子里的东西太会清晰，不会像电影画面那样飞快流逝，不用快退，他都能记住脑子里的人影和场景。
他收好手机，继续刷墙面。墙面是白的，看着看着，他觉得脑子里复杂的东西都被刷没了。
刷了一上午。麻花姐过来让他跟着琳姐去吃饭。他摇摇头，说：“我订了盒饭，跟师傅们一起，早点搞完早点开业吧。”
麻花姐一时没话说，直勾勾盯着厉泓，半会儿才说：“想吃什么就自己订，别跟姐客气，账单给我就行。”她回去后告诉徐琳，问：“厉泓这样没事吧？”
徐琳在手腕喷着香水，“他知道怎么做了。”
麻花姐看着徐琳，又看了看下面，轻声说：“我看厉泓那样子完全就是在发泄。”
徐琳转过身，闻了闻香水，走到麻花姐身前，“你问问怎么样。”
麻花姐轻闻了下，“这什么牌子的？怪好闻的。”
徐琳听到她话更高兴了。“厉泓在学校接了个廉价工作，在北京被人卖了，我帮他处理了下，东西都归我了。这是厉泓调制的香水，怎么样？”
麻花姐惊讶：“厉泓调制的？男人调制香水？”
徐琳拍着手腕，“有时候，男人比女人更懂香水。”
“难怪你要腾出隔壁门面搞什么香水酒吧。”
“泰国那边的香水酒吧经营不当，面临倒闭，大老板心疼得很呢，我要是不搞出什么动静来，大老板会看我们这边吗？不让邵晨那小子闹翻了就已经客气了。”徐琳转过身，面露狠色。
……
厉泓蹲在墙边，吃完盒饭就将垃圾丢在垃圾桶里。这个时候，他都不忘发信息给程舒曼提醒她吃午饭，没有得到回复，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他拍了下脑袋，捋了捋头发，戴上帽子，拿着刷子开始刷另一面墙。墙刷完之后，他们就是铺地砖。因为厉泓主动帮忙，刷墙师傅减少了工作量，轻松了些，应该是能在约定期前完成了。
到了下午六点多，师傅们收拾东西下班回去。厉泓没找到麻花姐，只得打电话给麻花姐说一声。
他坐车回去的同时，徐琳在4S店选车，麻花姐站在旁边。
“苏晴，这车你觉得怎么样？”她看中的是一辆jeep的suv型车。麻花姐收好手机，四处看了看，说：“这个价格……是不是有点太贵了？”
徐琳看向她。
麻花姐说：“厉泓看起来不是那种会接受这么贵重礼物的人呢。太贵了的，他更不会接受了。”
徐琳看着她，似笑非笑，片刻后，她轻声说：“苏晴，没想到，才几天相处你就很了解厉泓了。”
麻花姐脸色微变，笑起来，双手放在身后使劲握着。“厉泓这人简单嘛，容易看透。”
“那算了，选一辆价格适中的车吧。”
厉泓回到旅店，人满为患。他忘了，今天是周六。他挤开人群进去，看见程舒曼坐在吧台内，正要点烟。他跑进去，按住她拿打火机的手。
“你没看到我发的信息？”
程舒曼看他，“什么？”
厉泓拉着她，推开一脸坏笑的庆北，“做事啊你。”他拉着程舒曼从吧台侧门进去。里面光线很暗，很多阶梯。他拉着她，步速放慢。
她看着他的手，脏兮兮的，上面还有白色的痕迹。突然，她踩空了阶梯，踉跄了几步，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撑着她胳膊。“你……”他看着她，“你故意的？”
程舒曼看他，皱眉，甩开他的手。“我怎么个故意法？”
“你自己算算你在我面前差点摔几次了？”
“这儿太暗，摔很正常。”
“我好歹牵着你的，你还摔。”说着，他伸手要去牵她的手，她后退。他看着她，“我牵着你，你别摔了。”
她嗤笑：“借口用的挺好。”
“……”他别过脸，“那我开灯。”
她往前走，拉住他的手，“你要带我去哪？”
“酒库。”
“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
厉泓顿足，回头看她，“我发的信息你看到了？你还抽烟？”
程舒曼盯着他。
厉泓被她盯着脸燥，别过脸，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他开了一扇门，程舒曼突然拉住他，单手按住他胸膛，迫使他只能往门上靠。
程舒曼踮脚看他，问：“你以什么身份管我？”
厉泓看她，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也热了几分。她的目光在阴影下变得一点都看不清，看不清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扰动他心房，他就慌了。他说：“我不是说了么。”他声音轻轻的，散着一点点磁性。~
“嗯？”
“我说我要跟着你的。”
程舒曼看着他。“没人能管得住我，你知道吗？”她松开他，低头看了看被他紧握的手，用力抽了出来。“酒库在前面是不是？”
她往前没走到几步就被人拉了回来。
厉泓扣住她肩膀，鼻息喷在她额上。他声音还是很轻：“我没想管你，我只是想……想你健康。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
他低着眼睛看到她颤动的眼睫，接着，他听到她的笑声。
她仰起头看他，目光里尽是笑意。
他松开她肩膀，与此同时，低头吻她，三秒后，他侧身绕开她，往酒库的方向跑。
吻结束的太快，就太容易勾人了。
因为味道还没尝到啊。
程舒曼转过脸看向他跑过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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