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湘把今天洗干净的手帕铺在落叶上。
她从破罐里拿出一颗颗滚烫鸟蛋放在两边手掌滚了滚，将壳弄裂，变得容易剥后再放到手帕上。
温云筝的眼神温和地泛着亮光。
等四四方方的手帕整齐摆满了蛋长湘才停下动作。
“包里不是还有馒头吗？你们可以拿馒头配着吃。你们分着吃，能吃完就吃完吧，留到明天味道就腥了。”
“还有，水壶有水别咽着了。”
长湘看着温云筝三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们动手。
她说完就抓起破罐里还剩的几个蛋转身慢慢悠悠地朝不远处的一棵树走去，靠在树下剥蛋吃。
柴火时不时噼里啪啦响。
温云筝也不清楚她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态吃这些的，明明看着姜景昊和姜云蕙吃的那么欢应该是想笑的，可却是偷偷扭头拭了眼泪。
温云筝眨了眨眼看向长湘，却发现“他”已经吃完了东西，正靠树闭目睡着了。
“也难怪，今天走了那么多路，他又去找柴火、找水，掏鸟蛋，他一定累坏了。”
长湘：不，我只是发现你哭了才装睡的。
等到众人全部入睡，时不时噼里啪啦响的火堆也安静下来，渐渐陷入沉睡。
等天一亮照常啃完剩下的馒头后，长湘领着温云筝她们又开始赶路了。
因为带了温云筝就不能使着轻功赶路了，长湘估摸着大概还要走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到柳城。
“我来抱她吧。”
六岁的姜云蕙没有多大的力气走路，很快就被温云筝抱起来了。
但道路崎岖，温云筝自己也虚弱着，而且小腿还有伤也走不了太久。
等长湘伸手要抱姜云蕙的时候，温云筝看着姜云蕙身上沾满灰泥的衣裳愣了一下。
她犹豫地看着长湘。温云筝倒不是怕长湘会伤害姜云蕙。
怎么说呢？之前长湘心疼地擦着短剑、叫她们三人擦脸的行为让温云筝觉得“他”好像挺爱干净的。
她们身上的衣衫都是沾满灰泥的，泥味挺重的，是温云筝要求在泥坑里滚的。
泥味重，混在难民堆里时他们旁边的人都下意识离她们两尺左右远，也不担心靠太近会被一些病人感染到。
而且这样也能让温云筝安全一些。
看着温云筝沉默，长湘只当她同意了，就伸手把姜云蕙抱了过去。
“再坚持一会，穿过前面的树林有条小河，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
长湘没说错，的确有一条小河，在这还算平坦的地面上流行。
长湘让她们在草地上坐着歇脚。
她朝河边走去，看着河面一会。
“待会吃鱼怎么样？”她转身问温云筝她们。
“鱼？”温云筝几人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期待点点头。
“好，那就吃鱼。”长湘朝不远处的丛林走去，没多久就拖着一捆粗树枝走来。
她拿出短剑把一个树枝上的枝杈削去，又将一头给削尖。
“我也捉鱼。”在一旁默默看着长湘动作的姜景昊突然开口。
“我也去。”温云筝随之小声开口。
“蕙蕙也去。”姜云蕙趴在温云筝怀里也举手表达自己的想法。
长湘平静地看向温云筝，毫不犹豫拒绝：“你别去了，伤口不宜碰水。而且水里石头滑，你可能会摔下来。”
“等会我们把鱼抓上来你们看好鱼就可以了。”
“好。”温云筝想了想蛮积极地同姜云蕙答应下来。
长湘把手上削得稍尖锐的木条递给姜景昊。
她自己又很快削了一条。
等长湘和姜景昊下了水，温云筝牵着姜云蕙站在河边担忧又有些欢喜地看着他们。
温云筝不经意地往地上扫了一下。
“嗯？”温云筝看了看地上的鞋的大小，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这个人的脚跟我差不多啊，男子的脚还有那么小的吗？”
“喂，看鱼。”
长湘忽然转身朝温云筝她们喊了一声。
只见她将木条快速探进水里打了一下，下一秒一条鱼从水里被打出来，朝着岸上飞去。
温云筝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听见了姜云蕙惊喜地喊声。
“啊，娘亲！鱼！”
那条鱼掠过两人的头顶朝她们身后落去。
温云筝和姜云蕙猛地向后转，便看见那条青鱼在几步外的草地上翻跳着。
“呀！”姜云蕙喊起来，迈着小腿跑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地朝鱼跑去。
温云筝也小步跑了过去，娘俩弯着腰看着那条鱼不断的跳起来翻个身又落下。
温云筝的手晃了晃，无措地看着那条鱼。
“……我要按住它吗？怎么按？这鱼会不会咬人……”
温云筝又抬头看向长湘。
“你们看好那条鱼别让它跳进河里就可以了。”
“好的。”温云筝又恢复信心地认真低头，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
然后，姜景昊看着长湘一个木条插进水里窜了条鱼，又插了一下又串起条鱼。
他再看看岸上时不时小声惊呼一声的娘亲和妹妹。
他又看向已经收获了四条鱼的长湘。
嗯……感觉这个人是为了让娘亲和妹妹有事做才扔条鱼上去的。
“你很闲吗？”
长湘忽然抬头，姜景昊目光收回不及猝不及防对上长湘的视线。
长湘提起她串鱼的木条，语气悠悠陈述事实：“我要捉满了，你还一条都没捉到。”
姜景昊脸色一僵，连忙低头认真看着略有浑浊的河水。
最后包括岸上那条被温云筝她们看守的鱼，一共捉了七条。
姜景昊抓了一条。
长湘是万万不敢想着用伊若留给她的短剑去刮鱼鳞的。
她削了片木片下来，用内力裹着木片用它来处理鱼。
之后她升好火又削了七根圆木来穿住鱼。
几人围着火堆坐，就连最小的姜云蕙手上也有一条鱼。
“你们看火，记得时不时翻一下，别烤焦了。我去摘几片可以当调料的草药。”
“帮忙看一下。”长湘把自己手上的鱼递给温云筝。
长湘去得快也来得快，很快找了几种可以当调料的药材碾碎洒在鱼上。
过了一会，几条鱼也陆陆续续熟了。
长湘捉的是少刺的鱼。她吃完她那条鱼后，洗了下手就继续烤着剩下三条鱼。
“鱼差不多熟了，你们吃完再过来拿。”长湘将那三条鱼翻了个面，抬头对啃得正欢的三人说。
“你只吃一条吗？”正嚼着白嫩鱼肉的温云筝闻言愣了一下，抓着鱼愣愣地看着长湘。
“我吃一条就饱了。”这倒是长湘的实话，她的胃口挺小的，吃一条鱼就听饱的了。
温云筝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手上差不多只剩下骨头的鱼，再看了看自己半饱的肚子，突然就有些羞赫。
“娘亲，蕙蕙还没饱。”而旁边姜云蕙伸出小手扯了扯温云筝的衣袖。
温云筝略有期待地看向姜景昊。
“娘亲，我也没饱。”
大概是之前饿得快死了，她们三人的饭量都增大了好多。
温云筝还算心安理得地啃着第二条烤鱼。
等吃完了鱼，温云筝拉着两小只往河流上游走去，把两小只和她的头发洗一下。
临近黄昏，几人距中午时休息的地方也只有一座加半座的山远。
她们歇在半山腰上，朝西。
日落的斜阳沿着林隙照进来。温云筝看着那缕金黄落在仰头靠树歇息的长湘脸上。
似察觉了温云筝的目光，长湘扭头过来看她。
落满金黄的眼眸映入温云筝的眼眸里，似这温暖黄昏，似那年前冬雪，夕阳落进这众生的眸子。
盛开枯萎，贫瘠又生机。
温云筝心底莫名生出了一种怪异感：好像这样的脸、这样的“他”不是真实的。
温云筝不是说现在的“他”模样不好看，只是说，这样极致的眼眸所配的不像是这样的躯体。
它只是更像是一位女子的眼眸。w~
“我们要进入这个城？”温云筝看着前面一排等着施粥的难民，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半旧的衣裳。
“嗯，你们也要买几件衣裳。”长湘抱着姜云蕙点了点头。
之前经过一个比较偏僻的村庄，可能因为偏僻没有难民涌入过。
长湘找了有孩童的人家，向主人买了两套孩童的衣服和一套女子衣服，让温云筝她们给换上。
“你进去挑一件做好的衣裳，还有两个孩子的。”
长湘朝成衣店里望了一眼，发现里头都是女子，碍于她现在扮的是男子，也不好进去，就把姜云蕙递给温云筝。
她拿下腰间的银袋递给温云筝，看着她俩进去，然后和姜景昊站在店门旁等着。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娘亲和妹妹进去后，姜景昊转过身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地看着长湘。
长湘见状笑了笑伸手揉揉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
“常项。”
“姓常？”姜景昊抬手打下长湘揉着他头发的手，目光闪了闪，回忆着宜城有没有常姓的大家，或者同温家、姜家结恶的常姓人家。
“那你为什么救我们？”那些亲人都已经抛弃他们了，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救他们。
“难道你不希望有人帮你们一下吗？”长湘反问回去，同时又抬手把姜景昊的头发揉炸起来。
“可是……”姜景昊的声音渐渐消下去，他还小，能更直观的感受到长湘身上的善意。
他抬着眼看着街上的人流发起呆来。
“啊，景昊你……”等温云筝牵着姜云蕙，另一边手拿着大包裹出来时，顿时惊愕地看着姜景昊炸乱的头发。
姜景昊的头发也是很长了，被温云筝用跟绳子束了起来，不过这会头上平整的头发已经给长湘恶作剧一般地揉乱弄炸起来。
“哥哥，你是不是又去打架了，不带蕙蕙去。”姜云蕙直接开口，扁扁嘴有些不满地看着姜景昊道。
“他揉我头发。”姜景昊毫不犹豫指向长湘控诉道。
“嗯？”长湘面无表情地眨眨眼，她顿了顿，犹豫缓缓开口，“嗯，一时手痒就揉乱了。我等会再帮他束好头发。”
她又伸手压了压姜景昊头上的乱发。
“好。”温云筝应得有些忍俊不禁，想象不到这人会冷着脸揉乱景昊头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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