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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小说 > 学园物语 > 第74章 第五章 闪烁断片 (4)
    「??知道,我老家在临安市外的小村庄,那里没有科技发展,所以我和玩伴们总是在野地里玩耍。而我是其中专门负责想主意的人。」白羽轻轻地笑了笑。

    「那是国中时候的事了。安卓尔,他是村长的儿子,当时大家都很纯朴,乡下地方没什么升学压力,补习的人很少,比较上进的学生一定要到临安市区进修。安卓尔钢琴天分很高,总是穿着整齐西服到市中心参加钢琴检定或是音乐会,在当时同龄小孩子来看,是有点娘娘腔。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虽然爬树骑马等游戏可以和村子里的孩子玩,可是却没办法要他们陪我谈谈知性的话题。」

    「当时,村子里小孩中唯一学钢琴的他和唯一学绘画的我,两人只好一起骑马到最近的车站,然后搭火车到临安市区补习,我们不晓得谈遍了多少关于艺术的自由,未来要成为工匠的梦想,想想那真是很快乐的时光。我真的相信,我们将来一定会成为二十一星纪艺术工匠群之一。」

    「不过,安卓尔那家伙,有天在钢琴音乐班闷不吭声的交了女朋友,娇小得像洋娃娃般漂亮的女生,名字是莲,她在还没和安卓尔交往前,其实是我们两个的共同朋友,可以说是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间的友情。当然,往后我就比较识趣了,每次下课都自动晚个十分钟出来,让他们先走。等安卓尔顺路送莲回家后,我们才在车站会合。」

    白羽停了下来,凝视着破流,忽然流露出痛苦神情,手指抓紧床单弯曲着。

    「那天一定是被恶魔诅咒了。我忙着修饰一张素描,延迟快一个小时才出来,经过他的补习班已经不见踪影,直到走入车站也没见人等在那里。所以我就开始走回头路找人了,车站附近有一所小学,安卓尔和莲说不定会到那里的操场约会。」

    「校园很暗,体育馆却是亮的,市区某所高中的柔道社时常借用那里的场地练习,我们有时候会搭在体育馆的外窗上偷看。安卓尔有先天性心脏病,总是很羡慕那些活力充沛的学生,我们还说好等他十七岁开刀痊愈后要一起来学武术。而那时我看见的……」

    白羽无力地垂下头,破流按着他的肩膀想表示安慰,却发现手掌接触处紧绷而颤抖着,从侧面角度望去,破流只看见一抹悲伤的苦笑。

    「莲躺在肮脏破损的软垫上,手脚和口鼻被强行按住,一群穿便服的垃圾轮流上阵侮辱她。安卓尔则被围住,那些人殴打他的动作,虽然不是很标准,但都是有锻练过的招式,可以有效地对人体造成伤害。视线瞬间对上了,安卓尔……和我。」

    但是他却踩到了不知谁扔下的饮料罐,惊动了那些禽兽。

    白羽对自己的理智和懦弱,如今想来都针刺般疼痛的战栗,他考虑到的是万一自己行动也被控制,就没人能去求救,所以他藏匿在暗处躲过那些人搜索,再竭尽所能地狂奔去报警。

    因为他靠自己一个人打不过……因为他担心安卓尔的身体……因为他想有效阻止他们对莲的侵犯……因为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因为他只考虑到自己的作法,无法改变在他逃避时,好友们仍遭人凌虐并体验着极端痛苦和耻辱的事实。

    「等到我找到人赶来体育馆时,那些禽兽已经不见了。安卓尔趴在地上,全身都是铁棒打出来的血,莲衣不蔽体地缩在器材角落也是伤痕累累。」

    「那些混蛋给他吃了毒品,本来想控制他,就像他们习惯的手法,□□女孩子拍下□□,控制男的,让情侣一起为他们卖春赚钱,可是安卓尔……因为这样来不及撑到救护车赶来就心脏病发。莲什么都没说,只是打了我,后来也休学了。」

    努力稳住发抖的声音,白羽缓缓松开握拳的双手。

    尽管用了平述的方式,白羽还是感到热气袭击着胸口。

    他只记得执起安卓尔依然温热的手时,印象中比飞鸟振翼还敏捷的十指关节已经因为强力践踏而肿胀扭曲。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没哭。

    或许这一切都太过虚幻!他不相信双眼当真能够看看事实。

    脸上一凉,还来不及感受巴掌的热辣,莲破碎的身子已经扑入怀中,终于释出疯狂尖叫,那时候白羽觉得世界和自己之间彷佛有层石膏,他明明是痛苦的,却无法有任何表达。

    「我不知道莲到底进入哪家疗养院,她的家人拒绝所有熟人来问消息,也没去参加安卓尔的葬礼。那时姊姊刚好旅行回来,带我到附近小国的森林休养,后来我也休学一年,彻底离开过去的学校和生活圈,曾经有阵子我很讨厌看见人类,讨厌听到人在说话,或是有人对我说话。」

    回到家乡勉强完成国中学业,却已经是落后一届的独行侠,毕业时就像从噩梦的蛹中挣脱,白羽发誓他一定要过着崭新生活,即使如此,那些已经发生的事实却刻印在他的脑海里,时时刻刻沉浮不定,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若不前进他就会为回忆所窒息。

    一直以来,都扮演着被留下的角色,只是等待着才是种无法形容的恐怖。

    打从一开始白羽就很笨拙,他以为小心地将东西捧在掌心就不会摔坏,但他没想到重要事物可以被掠夺,就这样不由分说地破碎,剩下一些虫尸般的回忆堆积在角落里。

    温柔的抚平床单,白羽直视破流,五官着上惯有沉静。

    「世界已经不如童话一般安全了。」

    「然后,是什么困扰着你?」破流沙哑着声音问。

    「我迄今仍然不知道,当时安卓尔的眼神,是要我快走,还是快来救他?」

    白羽支颐遥想道。

    他彷佛有看到好友对他摇头,但又彷佛记得他嘴唇开阖着想说什么,但距离太远了,自己听不清楚,白羽只知道安卓尔看到自己,却飞快地低头,继续被那群人殴打着。

    那时他还有声音,明明可以叫出自己的名字,而白羽一定会应这呼唤,为何要把机会留给自己判断?白羽失败了,没有任何奇迹,死神夺走了?觊觎已久的猎物,而自己却毫发无伤地活下来,多讽刺的结局。

    你在想什么?吾友,是我所想的吗?若我照自己所想的行动,却来不及挽回你的生命,这样决定的我,难道不该受到一些惩罚?w~

    他明明知道安卓尔比任何人都渴望活下去,直到尝遍人生的酸甜苦辣,为此无论任何痛苦对方都会忍耐,几乎是本能地,两人都会计算最大生存可能,甚至还在谈笑中约定过,若安卓尔在白羽面前发病,他绝对不要一个哭哭啼啼抱着他哀泣的朋友,白羽必须立刻去为他找医生争取哪怕是多一秒也好的急救机会。

    不,白羽不会为自己找借口,他的来不及与无能,注定要承受这场结局。

    「答案很重要吗?」

    「或许吧!因为我一向很执着于找到定论。」

    白羽没提起那些纠葛的思绪,他和安卓尔以及莲的昔日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表示得了,只有残酷的事实无须长篇大论也能明白。

    「嗯,白羽,我的想法是,安卓尔一定很希望你快点去救他还有莲。」

    破流侧脸想了下,学着白羽两手撑着脸蛋。

    「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希望你快点将他们从地狱中拉出来。所以你也是用你的方法行动而已,别太在意了。」

    「我当然要在意!破流,因为他们曾经是我的朋友,往后也会一直活在这里。」压着胸口,白羽平静道:「不在意的话,根本不会进入心中,如果很在意,又怎么会轻易忘记?」

    「偶尔想起来还是会难过,可是,安卓尔和莲的身影已经变成我认知中幸福的道标,理想的回忆了。如果当时我有力量那该有多好?」

    白羽仰躺在病床一角,指背枕着破流发尾,医疗站的白灯炫目而虚幻。

    「明明知道恋爱也好、友谊也好,都是无法达到彼此期许相同的人际关系,我或许还是梦想着回到过去那段时光,别笑我,往者已矣,我自己都知道这样做很蠢。」

    即使他想和某人成为朋友,某人也未必能长久地成为他的朋友。

    迄今他仍然对破流主动打破陌生的藩篱感到高兴和幸运,但也有无法适应的迷惘。

    「你的期待还真的附加很高的标准。」破流小小声地说:「这种期待一旦打破肯定不会好受的。」

    「的确不好受。」

    破流仍无从得知的是,那个永远冰冻在心中的寂静夏天,白羽同时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和对于那个女孩乍起即灭的淡淡心动。

    在那之后,白羽与破流有默契地不再提及这段往事,彷佛封印不曾破损一般。

    ※※※

    「一、二、一、二、三、四……」

    青年倚在墙边,鞋尖打着拍子,直到病房门口哑然开启,才眨了眨眼看着闭门而出的少年。

    「学长。」白羽愕然抬头,是那个救了他,笑嘻嘻地魔法却很强的院生。

    「白羽是吗?」尽管过耳不忘,隐客依旧带点确认语气地说出。

    「感觉可以吧?」

    「已经没事了,谢谢学长关心。」由衷地一笑,和破流谈过后,心情清爽不少,而在跟着看了几本漫画后,原先浮躁的情绪已经被转移注意到九重天外。

    白羽没发现的是注意力已经被转移了,连破流都懂得用书当饵食钓他的哄人招式,即使还是不理解时川浪游的想法,但已经不会像是刚听见学长的真心话那时感受到被拒绝的痛楚,少年此刻雨过天晴地回答那位当时也在场的火眼学长。

    「对了,学长,你和浪游学长很熟吗?」很难得看见学长和妖藻以外的人相处,而且是以那种行云流水的自然态度,白羽信口问道。

    「嗯,认识差不多三年,应该算还好啦!」隐客摸着下巴,淡红色眼睛闪晶晶。

    像是知道白羽好奇心思,隐客接着一股脑儿补充。

    「我们刚认识的第一个月就创下一天气晕五十位教授加隐士老师的纪录,迄今无人能破,还有寻宝、实验魔法阵、聚赌比赛、介入平定小国战争……很多,真是美好的时光!」

    「听起来你们好像是很好的朋友。」

    「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搭档,玩兴就有高下之别。西洋棋,也是要旗鼓相当的对手才有意思,小学弟,你一定也明白这个道理。」

    为什么不进正式道馆学习,为什么因人而异会对某些话题浅而带过,无非是想留取最适合与之分享的对象,而后相谈甚欢。

    「非常明白。」

    「你知道『言魂』吗?这是只要说出就会成真的神奇能力。」隐客话锋一转,层层迭荡,难以捉摸。

    「不过就算是言魂,也有无法成真的事情,特别是在『人类的社交关系』这一点上,因为情谊随着个体意志发展出来,不是被命令,更没有标准可以规定。」

    「所以同样名词,两个人却用不同的标准去预设立场、想象情况,不是很容易混乱的事情吗?」巴别塔给人类的□□还嫌不够,才有整天絮呱的人间。

    乍看之下没有秩序的话题,隐客却轻而易举地滑弋带过,他看着白羽,脸上也有面对时川浪游时的笑容。

    「……」

    白羽默默低头像是在消化隐客的发言,尽管不是完全明白隐客的话,和他对谈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不是时川浪游的朋友,就像你是他的学弟,我也只是他的学伴。」

    这话有个反推,即白羽可以将这样的相处关系类推至自己的情况。

    「阿浪对朋友的定义,是知己的意思,花一辈子对天空放枪也打不下半只鸟的遇见机率,那种理想珍禽。」隐客笑着说。

    如同自己半身,可以分享喜怒哀乐,跟上自己脚步共行,世上又有几个幸运儿能得偿所愿?

    「这么说我和学长只比陌生人好一点了。」白羽很能接受地补充,他明白了隐客意思,先前太过急切,他竟忘了这普遍存在的价值观差异。

    「现在,要不要到路西法去?小学弟还没经历过咒术学院正式迎新仪式。也难怪,你不是正式院生,否则那真是很好玩。」

    「迎新?」

    「在送别启明星的路西法之下,进行正当而友爱的交谊活动……」

    这项悠久传统白羽也曾闻得其名,不过迄今一次也无见识过,只知道活动按例都在咒术学院双塔深基式入口塔楼石像浮雕下举办,似乎还有其他学院的人参与。

    但因咒术学院新生实在太过稀少,是以最多不过从传说中听闻这个传统名目而已。

    可是,隐客学长为何忽然要提起这件事?

    白羽发现,要抓住这个学长的思维模式非常困难,随着他的话语波流还能理解三分,于是放弃剖析归纳的努力。

    「因为,也该是时候了。」彷佛能接着白羽心中疑惑解答,隐客望着他离开背影悄声回答。 m.a

    俄倾,抱臂含笑的隐客身边多出一声冷哼,来人淡金短发在阴影中似古画般清晰浮出,半掩在医疗站门口的柱子影面中。

    「你也有严肃说话的时候?」

    「讲话何必这么酸呢?只是对无法承受我高雅玩笑之人,看情况开放一点点友善而已。」

    「然后?」

    「我能理解凯因导师为什么注意到白羽,看着那无法预测的未来性,会觉得日子多了点希望。」隐客不过二十的脸蛋莫测高深地陷入阴暗中,反映了轮廓的亮线,侧对着友人凝神说道。

    是娱乐的希望吧?来人没有说出口。

    「其实,好朋友,不瞒你说,今天是我一年一度做善事的日子。佛陀也劝戒我们多造浮图善因,可以抵销罪业喔!」

    「你的债单已经蔓延到下下下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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