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孤却与怀特·克罗剑拔弩张地对坐在摆满了酒瓶的长桌前。
慢慢斟满了怀特的酒杯，白孤一脸不爽地瞅着他。
不过怀特已经对白孤的这种敌意熟视无睹了，想必活到现在对他满怀这种敌意的人也不在少数。
于是他指了指酒，对白孤笑道：“你倒这么满，我哪里放冰块呢？”
“哦，忘了。你等一下，喝酒在其次，我有事情要问你。”
“你说。”
“是谁把你放出来的？”
“还能有谁呢，你们不是都打过一次了，”怀特说着不怀好意地冲白孤一笑，“听说你还被他一招毁去半个肉身。你还有脸在这里工作，当真是厉害。”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白孤没理会怀特的讥讽，拿过他的杯子将酒往自己的空杯里匀了匀，然后起身去冰箱拿冰块，“之前明明只有萦岚才能推开那个黄金棺不是么？安耶洛斯又是凭什么把它推开的？”
怀特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谁会去考虑这种事情，虽然自诩为神的半身，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得不承认，安耶洛斯身上的神性确实高过我俩的。既如此，能推开黄金棺实不算什么稀奇事情。”
“你说的倒也不错，希望我是多疑。”白孤把冰块倒进一个冰桶里，提溜着走回桌前，“第二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没有投降安耶洛斯而选择了PRDC？我觉得就眼前的情况而言明明是他方更占优势。说实话，我对于PRDC能否存留至下个月都持怀疑态度。”
“我不是在今早那会议里都说过了么——我讨厌秩序和统一，如果不在我的掌控之下，那么我宁可制造混乱和无序。”
白孤撇了撇嘴，冲着怀特·克罗坏笑起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漂亮话说的冠冕，实际上你是嫉妒了吧。”
“啊哈，真是的，”无奈地伸手捋了捋头发，怀特不好意思地承认了，“说实在的，我确实有些嫉妒他的力量。但我也因为那惊人的力量而对安耶洛斯本人产生了鄙夷。”
白孤挑了下眉毛，示意怀特说下去。
“明明有那样的力量，不想着成为神却甘愿屈居神的弄臣，不管怎样我都觉得这人气量过于小了。”
“你是无信仰的人，就不要随便否定别人的信仰嘛。”
“难道你还信仰什么东西么？”怀特抬眼盯住白孤，眼中闪过不自然的威逼，“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拯救你我？”
白孤往后一仰举手投降，他知道一旦涉及有关命运与信仰的东西，怀特就变回了玄君阳，那个不信命、不从命、偏激而愤怒的玄君阳：“我尊崇公平与正义，但我并不信仰什么，也不相信有什么能在冥冥之中掌握我、操纵我——唯独在这方面我与你是同一阵营，所以收起你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哼，”怀特闻言满意地举起了杯子，“这还差不多。”
“一眨眼功夫，咱们俩竟斗了几十年。当年你攮了我一刀，后来我也捅了你一剑；你杀了简一次，我也杀了你一次，罢了，”白孤惨笑着跟怀特碰了一下，材质精良的杯子相撞，发出极清脆的一声，“只要你别再整幺蛾子就行了。”
“怎么，不想杀我了？”~
“想啊，一想到你当年是怎么目不斜视地杀掉了我的未婚妻，我现在都忍不住想跳起来把你的脑袋薅了去，唉！”白孤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我知道，除了你我，这世上一切都会匆匆过去的。虽然我对眼前的一切——我的工作、我的朋友——都倍感珍惜，但我也不得不提前做好离别的准备。毕竟百年也不过弹指一挥，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个中温情，别人的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不是么。”
这话也勾起了怀特的感慨，他放下杯子，若有所思地沉默起来。
“所以我无法，我只能尝试着善待你，因为只要我还没死，你就难死。最后能在这世上记住我的也只有你罢，”白孤说着仰头把酒一饮而尽，长长出一口气散去了嘴里的辛辣，而后不无悲哀地看向玄君阳。
“我不希望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动力只有对你的恨，那是无意义的。”
……
“最后黑骑和诡焰留下来断后，”鬼牌一面说一面伸手抽纸巾，还是赶不上眼泪滴溜溜就淌了下来，“我回头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他被敌人包围杀害了……”
“行吧，我知道了，”叶寒酥闻言眼里又噙泪不住，抽着鼻子说道，“好歹是为了你们壮烈了，不是逃跑的时候死于什么流弹流矢，不丢人。”
木易这头给鬼牌递抽纸，那头又给叶寒酥递抽纸，反倒忙得不可开交。
顾忘川坐在一边不说话。因为起得早中午又没有睡觉，他现在很困，也没有心力考虑那么多事情。
萦岚则继续追问起来：“那战前，我爸给你们下达过什么命令没有？”
鬼牌摇了摇头：“叶先生这次倒是反常地什么都没说。我是接到了黑骑的指示才来找两位小姐的。”
“什么指示？”
鬼牌脸上的伤已经被萦岚用上帝之手修复，恢复得完好如初了。她用手感受着平滑的脸部，对萦岚答道：“黑骑先生给我的指示是：找到大小姐，带她回家。”
叶寒酥眉头一皱：“回家？”
鬼牌点了点头：“对，黑骑先生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一字不差。”说着，她又略带疑虑地顿了一下，补充道，“也许，我们得到的指示并不一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你知道其他人的动向么？”萦岚又问道，“凌寒！凌寒在哪里？”
鬼牌遗憾地摇了摇头：“对不起二小姐，我不知道团长的去向。我只记得当时凌寒团长跟阿莹走的同一空间门逃离了基地，但是战况混乱，其他的什么也没能看清。”
“哦……”萦岚点了点头，“以凌寒和阿莹的实力应该也不会出岔子。那浮士德呢？他重伤在身，阿莹怎么可能丢下他呢？”
鬼牌没回话，又摇了摇头。
“回家。”叶寒酥重复着黑骑的提示，“回家。黑骑不会做自投罗网的事情，既然要回家，那就是要我回无铭去。”
萦岚连忙喝止了她的想法：“那怎么行！韩楸澍不是说那里已经被归还者的人给完全占领了吗！你不知底细，贸然回去不就是送死？”
“他不是还说比较厉害的归还者都要回老巢去么？”叶寒酥冲萦岚笑了一下，“那留下的自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对手，就跟咱们开车轧过去的那些一样。”
“那也不行！”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说服萦岚，“你一个人，敌得过三个、五个、五十个，你敌得过几千人吗？再说，你的能力如果被他们夺走，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寒酥伸手摆弄长发，炫亮的白色扰的顾忘川眉头一皱。
“我只说回基地，可没说要夺回基地，”叶寒酥伸手戳着萦岚的鼻子，冲她笑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鲁莽无谋的一个姐姐吗？拜托，不带点脑子，我怎么替老叶奔东闯西。至于能力的问题，放心，我不会轻易显露的。有鬼牌在，她能帮我好大的忙。”
“那你也太坏了吧，你的能力是宝贝，鬼牌姐的能力就不——”
“不是哦。”木易插入到二人的争辩之中，打断萦岚的疑惑并向她解释道，“萦岚，我之前跟你说过吧，我使用的是一种提取灵魂的技术。”
“记得啊，”萦岚点了点头，“啊！鬼牌姐是你师姐，难道她用的不是能力，而是技艺？”
“对喽！其实灵魂不光有提取这一种用法，比如跟非人的存在进行灵魂联接从而互相增益，或者让灵魂本身脱离肉身穿梭时空……至于我们，别的派系称呼我们作‘取魂术’。我们‘取魂’一派内部还分两个分支——一种是我学的，将灵魂提取后单纯地塑形进而加以利用，比如做个子弹啊，作把大刀啊什么的，‘塑魂’虽然相对简单，但是也极耗费灵魂，所以不光要求有手艺，还得有天生多的魂量。” m.a
萦岚没料到木易还有这种拜师学艺的经历，一时听得入神没有作声。顾忘川趴在一边倒是没有感到多么诧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木易用灵魂做个子弹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而另一个分支则是将提取出的灵魂进行炼化，进而产生各种新物质的手段，叫做‘炼魂’。好比有些人性情暴戾，灵魂就能炼成熊熊烈火；有些人老实憨厚，灵魂大多会炼成砖石土块。至于我师姐嘛……”
木易把头一扭，十分无奈地看向鬼牌：“她的灵魂会炼化成剧毒。”
李青竹娇媚一笑，自是风韵万千：“没办法，最毒妇人心嘛。”
“所以鬼牌姐根本没有能力，也不用担心别人夺走她的能力，”萦岚恍然大悟，“跟阿莹还有李游书一样！”
“是啊。”
萦岚刚想说好，忽然想起来自己并不是在问鬼牌的能力而是在阻止叶寒酥冒险返回无铭，连忙又拉下脸来反对道：“不行不行，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想让寒酥去冒这个险！”
叶寒酥也不等萦岚再说，噌的一下站起身来：“不用你多说。老叶下落不明，现在我就是无铭的统领，是去是留，我说了算！”
萦岚抬头瞪着叶寒酥，但看她去意已决，根本没法再劝了。
看了萦岚一眼，叶寒酥扭头对鬼牌说道：“明天准备一下就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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